七之彼岸花
樹根附近,有著不屬於這的花在盛開著,高高舉起艷紅的手,像在對世界宣示自己活著的樣子。
是彼岸之花。
「沒想到能在這兒看到這種花呢。」扇子輕輕遮住不曉得是笑還是驚訝的嘴型,他微微彎腰看著花兒,「不祥的曼珠沙華啊……這兒可不是墳場,怎麼會長出來呢?」
「又不是只有墳場會長、笨蛋!多看點書!」白了他一眼,鳳櫻露出輕蔑的眼神,「不過長在這也不太對,這種低劣的土地條件並不符合吧。」
「聽起來小姑娘好像很懂植物呢。」
「我的專業領域就是這個,能不懂嗎?」
「就跟小生差不多嘛!」雪圓呵呵地笑了,完全不在意朝他射來的不悅目光。
「那妳知道嗎,『彼岸花,開彼岸,只見花,不見葉』的意思。」突然,他這麼問了,眼神卻有點悲傷。
「知道,不就是因為花和葉子無法同時出現嗎?還有你在舞文弄墨個什麼勁啊!」因為是說書人所以話中總是帶著感覺像刻意的文學素養嗎,還真是令人煩躁。
「是啊,『花與葉,生生世世不能相見』──聽起來很悲慘吧,明明在其他植物中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它們卻是望塵莫及,連想都不行呢!」咯咯笑了幾聲,卻聽來很空洞。
鳳櫻只是看著身旁的人,沒有說話。
風輕輕吹動她櫻粉的長髮和一襲純白洋裝,簪在頭上的紅艷櫻花也微微地顫動……
曼珠沙華依舊在不起眼的樹底下綻放。
明明顏色如此鮮豔奪目,卻沒有其他人注意到,真是奇怪。
或許是本身代表的是不祥,所以被刻意忽視了存在。
她蹲在旁邊看著那朵花,說書人則倚靠著另一棵樹,好像什麼事也不想做的樣子。
記得前一天她還沒坐在樹上時,那個人卻早她一步坐在上頭,滿臉笑容地朝她揮手。
超引人注目的──所以她馬上轉身就走,完全不理會對方。沒想到才走幾步,那個人就跟了上來,還一副「為什麼不理我」的樣子……神經病。
「小姑娘妳每天到底在樹上看什麼呢?」
「沒什麼。」
「那為什麼一定要在樹上呢?」
「因為我不想跟別人說到話。」
答案是孤僻的小孩呢。雪圓心想,被扇遮住的嘴角勾起,「那就待在家裡吧,出來可是找自己麻煩呢。」
「……家裡沒人,出來吹風耗時間比較好。」輕輕撫過艷紅的花,鳳櫻平靜地說著。
哎呀,還是個家庭有點問題的孩子呢,大概。
「對了,小姑娘戴著的櫻花很漂亮呢,妳喜歡櫻花嗎?」瞥了眼那朵比普通櫻花還要大上好幾倍的裝飾,不太像真的,卻又如此真實。
「……你喜歡嗎?」
「應該算,不過小生的兄長比較喜歡就是了。」
鳳櫻抬起頭,依舊面無表情卻帶了點驚訝:「你有哥哥?」
「看起來不像嗎?」他微笑,對方點點頭,「老實說吧,小生在找兄長……」眼瞼低垂,視線移向盛放的彼岸花:「不過小生現在還是沒找到。就像這種花一樣吧,葉子見不到花、花見不到葉子,很悲哀哪。」
明明一開始是在一起的,後來卻踏上分歧的道路,無法相見……。
說書人離開這個城市,不知往哪去了。
往哪去她不想知道,總之不會是地獄就是了。一般人就算了,那個說書人絕對不會到地獄去的──因為不是人而是妖怪啊。
跟自己一樣,不是人。
如果是普通、只想要安靜在人間生活的妖怪那還沒什麼關係,可是對方卻有種怪異的氣息。
記錄者的氣息,很淡、可卻是真正存在。
他不可能是記錄者,因為很明顯是隻貓,所以應該是某種東西讓他身上有那種氣息存在……
算了,問問那人就知道了,畢竟是現任的,不可能不知道吧。
她跳下樹,緩緩地離開公園。
彼岸之花在夕陽的照耀下搖曳,美得如畫。這種花,還有另外一種說法被流傳著,沒被說到的那個──
彼岸花的艷紅,是由死人的血染紅的。
所以,土底下可能充滿著屍體,不過應該已成枯骨,只剩下怨念存在。然後,曼珠沙華在此生根,被他們的氣息刺激,華麗地盛開。
大概過了幾天就會枯萎了吧,還是會繼續努力活下去呢……
誰知道,而且又不關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