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自那天後,他一直對所謂的七個惡魔很介意。
然後說真的,他沒想過主動接近非人者這事會在他人生中發生。
「該說是天降紅雨還是太陽西升呢,汝竟然來找吾了。」輕托半滑下的金絲邊眼鏡,羅蘭瞇著眼從門裡望出來。
擁有驚人知識及藏書的巫師。
「吾以為汝是平行線,不會與吾有所交會。」
在泡茶的巫師滔滔不絕地說,「但汝出乎命運的意料,來接觸吾了,這比汝交到朋友還更驚奇呢。」
出乎意料,超多話。
瞥了眼正端茶走過來的人,一頭水色的長髮隨意盤起一部分,剩下的任其自由垂過肩或垂到地面,與不方便的長袍一起滑動;面貌和自己年紀不相上下,卻長得清秀白淨,看來很受人的歡迎。
「你都知道?」接過遞來的水果茶,斐蘭問。
「很明顯,出雙入對的。」坐在對面的沙發,他聳聳肩看著八成噎到的人,「這麼多年來第一個和汝交流如此近的,竟是非人者,真是悲慘,而且辛苦。」
「……你,全都知道?」
「嗯,誰教汝太孤僻,讓吾好奇找了一下。」
所以說,過去的事全都被知道了……
「還有,我和鏡烏,沒有什麼……」
「那只是形容而已啦,字面上的意思就是那樣,不要太拘泥於裡頭的意義可以吧?」羅蘭忍不住笑了出來,差點連茶壺都拿不穩。天哪竟然那麼認真,這人的神經真的是喔……
「……背負罪的七個惡魔,」看向手微微一顫的羅蘭,他抿了下唇,「你知道嗎?」
「正確來說,那些罪啊……」一彈指,書櫃上某本書就自然地飛向了主人,「都是從人誕生的。」
那是本很舊的書。
在接到前,他曾擔心這書會不會就在空中解體之類的。
「不是惡魔嗎?」隨意翻了幾頁,一些古老的惡魔插畫閃過。
「傳說故事會隨著版本不同而有些微差異,書寫的歷史也會有哪不同,更何況是神魔呢?」雙腳優雅的交疊,羅蘭從一旁的小茶几上拿了水晶球過來,「汝所言的,是七大原罪,人們又稱之七宗罪。吾覺得原罪這詞不錯,畢竟人在世的任何罪孽惡行都可追尋到任一的源頭,或者是多者交織而成。至於為什麼是『惡魔』,吾認為是人知曉原罪可能引發悲劇、滅亡,才找惡魔當替罪羔羊。」
「替罪羔羊……你的見解,真的很不一樣呢……」凝視轉動水晶球的巫師,他道。
「很多人都這麼說。」唇角微微勾起,再輕輕放下,「不過真要說的話,吾認為世上沒有神也沒有惡魔──有人認為是神與惡魔皆存在、更有人說並沒有神,只有惡魔。但那些都不對,神與魔就像善與惡的化身,是老者捏造出來威嚇後世的謊言、說穿了,兩者還不都是人製造出來的存在。」
斐蘭眨著眼,消化著話語。他不曾針對神魔研究過,正確來說那不是他會有興趣和碰觸得到的範圍,所學的魔法並不需要知曉神是否存在,這麼深入了解還是第一次,更何況給他說這些的還是很多話的巫師。
不過,卻感覺有點悲傷。為什麼?
「人……製造的……」
「因為是製造的便利道具,所以有心人當然會拿來給群眾洗腦,以聖者之名的迫害。史書都有記錄過類似的事,汝也知道吧──不過有些還是看看就好,就算以公正的角度一字不漏寫下,吾深信過了這麼多年,也沒有人能在閱讀時感同身受,頂多是覺得很可憐吧。」
迫害異者什麼的,他們以前也曾有過,有些地區更是見怪不怪。
「什麼意思?」
可是不對,那些話有點不太對,裡頭似乎有包含了其他意思。
羅蘭安靜下來了。
「……斐蘭。」沉默一會的多話巫師再次開口,雙手捧著水晶球,就像個孩子一樣,「汝知曉吧,吾雖是這模樣,卻仍被歸在非人者的原因。」
是的,他曾聽說過──羅蘭的外表與年齡不符。
「吾啊,是兩、三百年前以神之名屠殺下的,少數倖存者……」看似年輕的他說著,纖細的睫毛低垂,幾乎要看不清眼皮下那對美麗的紅眼。
悲傷的源頭,在這裡。
「但那些都過去了──這種話吾不會說。就算當年屠殺的兇手們已死,命脈也被長老詛咒而斷絕,傷害老早刻在倖存者的生命中,在死亡之前仍抹消不掉。」羅蘭微側著頭,臉上的表情不是悲傷更不是憤怒,而是面無表情、看起來過於冷淡的樣子,「吾等不隱居而是分散各處,道理很簡單:一是這個沒有藉由神之名盲目的迫害的時代需要吾等的智慧和傳承的知識;二是做為見證歷史的鏡子,提醒人們別再愚蠢做出那種事,否則詛咒會害得他們一無所有。」
再次瞥了眼古書上的惡魔畫像,斐蘭突然覺得這畫的不是惡魔,而是醜陋的人。
「抱歉,跟汝說了這麼多,吾可能對於水平線能交會感到興奮了。」收起冰冷嚴肅的表情,他啜了口茶。已經冷得差不多了。「汝,要小心那隻狐狸。」
空氣似乎沉澱下來,有點重。
「既是神,又是魔,行蹤如鬼,性情如貓,是不安定的分子。汝不可太過深入,否則下場會比死還苦。」艷紅的眼珠轉了一圈,像想到了什麼,「嗯,神與魔的共同體,與吾的理論矛盾了,卻又不矛盾,大概是這樣的存在。」
看向斐蘭,對方擺出疑惑的樣子,做為存在感之一的呆毛翹得更高了。
「那、七宗罪……」
「啊啊抱歉,正事完全沒提到。不然這樣好了,汝先把書帶回去讀,看完再來找吾吧!」
「那、謝謝招待,我……我先回去了。」
「吾就不送了,下次見。」
門關上後,羅蘭收起笑臉,視線朝自己一直捧著的水晶球看去:
「汝別藏了,吾早就知道汝在了。」
沙發後,一個身影站起,直接翻過來坐在他旁邊:「從什麼時候呢?」
「吾泡茶時。」
「很有一套呢!」
水晶球上映照出來的,是他和一個紫髮男人。
「汝當初的自我介紹太囂張,吾和其他的人都稍微記著汝的氣息了。」什麼想和非人者打打看,散發出來的卻是絕對的殺氣。
「能夠被美人記著我很高興喔。」撈起長得誇張的水藍,湊到嘴邊親吻,見沒有被阻止,鏡烏更加放肆地靠了過去,攬住羅蘭的肩,「既然都記著我了,要不要記更深一點、刻在靈魂裡呢?」
「還真是不要臉,吾可是老爺爺了。」輕蔑地看向對方,臉之間的距離出乎意料的近。
「俺知道喔,你們計算年齡的方式不一樣。像你,算下來應該剛好成年了吧。」他微笑,把那個人往旁推倒,理所當然地壓制上去。
「汝真的男女通吃哪。」羅蘭冷冷地說,過於鎮定的樣子──或許沒人會相信鏡烏正在解開他長袍的釦子,「還不知道的,只有斐蘭了對吧。」
「俺有說過暗示一下,八成是沒聽進去,畢竟那時心都快被本大爺弄壞了。」撩著漂亮的水色,像孩子一樣看著髮一點一點落下、散開,如美麗的絲線般。
「汝真的是矛盾。惡劣的本性讓汝想讓他的心壞掉,卻又跟著他潛入吾這──這還真是可笑。」什麼表情也沒有的臉上,唇角略勾,充滿嘲諷之意,「汝或許也不知道吧,為何汝這不受拘束、充滿無限可能的『點』,會針對不起眼的水平線有興趣。附帶一提,吾也好奇,但沒有答案,逼問吾也沒用。」
「那你說說看,他還會去找誰問本大爺的事呢?」輕撫過纖細的頸子直到白皙的胸膛,可以明顯感受到下頭的心臟在平靜地跳動。
「吾認為是約翰,喬是問不到什麼的──汝該不會也想對他們下手吧?」
「誰知道呢!」
愉快的語氣隨著令人不快的侵犯舉動一直圍繞在他的周邊。羅蘭只是冷冷地看著對方,沒有任何該有的反應……
「汝,比起惡魔,更該用矛盾形容。」
鏡烏走後,他舉高手,讓水晶球映照著燈源,然後一偏,使其掉落在自己和沙發間的縫隙中。
「真是的,事後清理可真麻煩。」仍躺在沙發上的巫師抱怨著。
僅僅只是像抱怨日常的麻煩般,發牢騷。
自那天後,他一直對所謂的七個惡魔很介意。
然後說真的,他沒想過主動接近非人者這事會在他人生中發生。
「該說是天降紅雨還是太陽西升呢,汝竟然來找吾了。」輕托半滑下的金絲邊眼鏡,羅蘭瞇著眼從門裡望出來。
擁有驚人知識及藏書的巫師。
「吾以為汝是平行線,不會與吾有所交會。」
在泡茶的巫師滔滔不絕地說,「但汝出乎命運的意料,來接觸吾了,這比汝交到朋友還更驚奇呢。」
出乎意料,超多話。
瞥了眼正端茶走過來的人,一頭水色的長髮隨意盤起一部分,剩下的任其自由垂過肩或垂到地面,與不方便的長袍一起滑動;面貌和自己年紀不相上下,卻長得清秀白淨,看來很受人的歡迎。
「你都知道?」接過遞來的水果茶,斐蘭問。
「很明顯,出雙入對的。」坐在對面的沙發,他聳聳肩看著八成噎到的人,「這麼多年來第一個和汝交流如此近的,竟是非人者,真是悲慘,而且辛苦。」
「……你,全都知道?」
「嗯,誰教汝太孤僻,讓吾好奇找了一下。」
所以說,過去的事全都被知道了……
「還有,我和鏡烏,沒有什麼……」
「那只是形容而已啦,字面上的意思就是那樣,不要太拘泥於裡頭的意義可以吧?」羅蘭忍不住笑了出來,差點連茶壺都拿不穩。天哪竟然那麼認真,這人的神經真的是喔……
「……背負罪的七個惡魔,」看向手微微一顫的羅蘭,他抿了下唇,「你知道嗎?」
「正確來說,那些罪啊……」一彈指,書櫃上某本書就自然地飛向了主人,「都是從人誕生的。」
那是本很舊的書。
在接到前,他曾擔心這書會不會就在空中解體之類的。
「不是惡魔嗎?」隨意翻了幾頁,一些古老的惡魔插畫閃過。
「傳說故事會隨著版本不同而有些微差異,書寫的歷史也會有哪不同,更何況是神魔呢?」雙腳優雅的交疊,羅蘭從一旁的小茶几上拿了水晶球過來,「汝所言的,是七大原罪,人們又稱之七宗罪。吾覺得原罪這詞不錯,畢竟人在世的任何罪孽惡行都可追尋到任一的源頭,或者是多者交織而成。至於為什麼是『惡魔』,吾認為是人知曉原罪可能引發悲劇、滅亡,才找惡魔當替罪羔羊。」
「替罪羔羊……你的見解,真的很不一樣呢……」凝視轉動水晶球的巫師,他道。
「很多人都這麼說。」唇角微微勾起,再輕輕放下,「不過真要說的話,吾認為世上沒有神也沒有惡魔──有人認為是神與惡魔皆存在、更有人說並沒有神,只有惡魔。但那些都不對,神與魔就像善與惡的化身,是老者捏造出來威嚇後世的謊言、說穿了,兩者還不都是人製造出來的存在。」
斐蘭眨著眼,消化著話語。他不曾針對神魔研究過,正確來說那不是他會有興趣和碰觸得到的範圍,所學的魔法並不需要知曉神是否存在,這麼深入了解還是第一次,更何況給他說這些的還是很多話的巫師。
不過,卻感覺有點悲傷。為什麼?
「人……製造的……」
「因為是製造的便利道具,所以有心人當然會拿來給群眾洗腦,以聖者之名的迫害。史書都有記錄過類似的事,汝也知道吧──不過有些還是看看就好,就算以公正的角度一字不漏寫下,吾深信過了這麼多年,也沒有人能在閱讀時感同身受,頂多是覺得很可憐吧。」
迫害異者什麼的,他們以前也曾有過,有些地區更是見怪不怪。
「什麼意思?」
可是不對,那些話有點不太對,裡頭似乎有包含了其他意思。
羅蘭安靜下來了。
「……斐蘭。」沉默一會的多話巫師再次開口,雙手捧著水晶球,就像個孩子一樣,「汝知曉吧,吾雖是這模樣,卻仍被歸在非人者的原因。」
是的,他曾聽說過──羅蘭的外表與年齡不符。
「吾啊,是兩、三百年前以神之名屠殺下的,少數倖存者……」看似年輕的他說著,纖細的睫毛低垂,幾乎要看不清眼皮下那對美麗的紅眼。
悲傷的源頭,在這裡。
「但那些都過去了──這種話吾不會說。就算當年屠殺的兇手們已死,命脈也被長老詛咒而斷絕,傷害老早刻在倖存者的生命中,在死亡之前仍抹消不掉。」羅蘭微側著頭,臉上的表情不是悲傷更不是憤怒,而是面無表情、看起來過於冷淡的樣子,「吾等不隱居而是分散各處,道理很簡單:一是這個沒有藉由神之名盲目的迫害的時代需要吾等的智慧和傳承的知識;二是做為見證歷史的鏡子,提醒人們別再愚蠢做出那種事,否則詛咒會害得他們一無所有。」
再次瞥了眼古書上的惡魔畫像,斐蘭突然覺得這畫的不是惡魔,而是醜陋的人。
「抱歉,跟汝說了這麼多,吾可能對於水平線能交會感到興奮了。」收起冰冷嚴肅的表情,他啜了口茶。已經冷得差不多了。「汝,要小心那隻狐狸。」
空氣似乎沉澱下來,有點重。
「既是神,又是魔,行蹤如鬼,性情如貓,是不安定的分子。汝不可太過深入,否則下場會比死還苦。」艷紅的眼珠轉了一圈,像想到了什麼,「嗯,神與魔的共同體,與吾的理論矛盾了,卻又不矛盾,大概是這樣的存在。」
看向斐蘭,對方擺出疑惑的樣子,做為存在感之一的呆毛翹得更高了。
「那、七宗罪……」
「啊啊抱歉,正事完全沒提到。不然這樣好了,汝先把書帶回去讀,看完再來找吾吧!」
「那、謝謝招待,我……我先回去了。」
「吾就不送了,下次見。」
門關上後,羅蘭收起笑臉,視線朝自己一直捧著的水晶球看去:
「汝別藏了,吾早就知道汝在了。」
沙發後,一個身影站起,直接翻過來坐在他旁邊:「從什麼時候呢?」
「吾泡茶時。」
「很有一套呢!」
水晶球上映照出來的,是他和一個紫髮男人。
「汝當初的自我介紹太囂張,吾和其他的人都稍微記著汝的氣息了。」什麼想和非人者打打看,散發出來的卻是絕對的殺氣。
「能夠被美人記著我很高興喔。」撈起長得誇張的水藍,湊到嘴邊親吻,見沒有被阻止,鏡烏更加放肆地靠了過去,攬住羅蘭的肩,「既然都記著我了,要不要記更深一點、刻在靈魂裡呢?」
「還真是不要臉,吾可是老爺爺了。」輕蔑地看向對方,臉之間的距離出乎意料的近。
「俺知道喔,你們計算年齡的方式不一樣。像你,算下來應該剛好成年了吧。」他微笑,把那個人往旁推倒,理所當然地壓制上去。
「汝真的男女通吃哪。」羅蘭冷冷地說,過於鎮定的樣子──或許沒人會相信鏡烏正在解開他長袍的釦子,「還不知道的,只有斐蘭了對吧。」
「俺有說過暗示一下,八成是沒聽進去,畢竟那時心都快被本大爺弄壞了。」撩著漂亮的水色,像孩子一樣看著髮一點一點落下、散開,如美麗的絲線般。
「汝真的是矛盾。惡劣的本性讓汝想讓他的心壞掉,卻又跟著他潛入吾這──這還真是可笑。」什麼表情也沒有的臉上,唇角略勾,充滿嘲諷之意,「汝或許也不知道吧,為何汝這不受拘束、充滿無限可能的『點』,會針對不起眼的水平線有興趣。附帶一提,吾也好奇,但沒有答案,逼問吾也沒用。」
「那你說說看,他還會去找誰問本大爺的事呢?」輕撫過纖細的頸子直到白皙的胸膛,可以明顯感受到下頭的心臟在平靜地跳動。
「吾認為是約翰,喬是問不到什麼的──汝該不會也想對他們下手吧?」
「誰知道呢!」
愉快的語氣隨著令人不快的侵犯舉動一直圍繞在他的周邊。羅蘭只是冷冷地看著對方,沒有任何該有的反應……
「汝,比起惡魔,更該用矛盾形容。」
鏡烏走後,他舉高手,讓水晶球映照著燈源,然後一偏,使其掉落在自己和沙發間的縫隙中。
「真是的,事後清理可真麻煩。」仍躺在沙發上的巫師抱怨著。
僅僅只是像抱怨日常的麻煩般,發牢騷。